劣迹斑斑的法国外交奇才
——记“炫彩西欧九国游”之二十三（下）
当时法俄两国都在准备战争，所以塔列朗的情报对俄国极为有用，而对法国危害更大。仅比他的预料晚了一个月又八天，1812年5月9日，拿破仑发动了俄法1812年战争。42万大军分几路经由德意志各国和波兰开往俄国边境。出征前，拿破仑曾想把塔列朗带走以便监视他，但临行时竟然忘记此事，这使拿破仑后来悔之莫及。1812年年终法军从莫斯科溃退，塔列朗对近友说：“到了该把他推翻的时候了。”12月5日晚，拿破仑从俄国离开自己残存的3万军队，坐上雪橇只身跑回法国征召新军。可是，连仆从国军队在内的60万侵俄大军的覆没，已经成为他的帝国崩溃的开端。
从俄罗斯溃败的拿破仑
1813年初冬，英、俄、奥、普、瑞典等国组成第六次反法同盟，几乎动员了全欧洲的人力和物力与法国决战。塔列朗在一次宴会上宣布：拿破仑就要垮台！在座的人都默不作声，他们对这一预言已经深信不疑。就在这年的10月16日至18日，在著名的莱比锡大会战中，拿破仑终于被盟军彻底击败，11月9日他率领残部回到巴黎，而敌人的大炮已在法国边境轰鸣。
塔列朗盼望皇帝快些失败， 1814年3月17日，他派出密使、波旁王室代表维特洛尔伯爵到同盟军军营送给亚历山大一封信。在这封未曾署名、故意写得文理不通的便笺里，他建议同盟军不要理会还在远方打仗的拿破仑，而是立即直接进军巴黎。3月25日黎明盟军打到巴黎城下。29日，皇后路易丝带着儿子出走内地，许多大臣都跟了出去，塔列朗却找借口留在巴黎。1814年3月31日上午11时，以俄皇亚历山大一世为首的同盟军10万人开进巴黎，塔列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俄皇亚历山大一世
1814年3月至4月，是60岁的塔列朗一生中最为得意的时候。此刻，没有主宰的法国不能阻止敌军进占巴黎；拿破仑呆在枫丹白露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波旁们还没有回国；同盟国的首脑亚历山大正准备向他讨主意。3月31日下午沙皇亚历山大住进座落在巴黎协和广场对面的塔列朗私邸，普鲁士国王、俄国外交大臣和奥国代表也都被请来开会，会议主要研究把法国交给谁统治好。塔列朗选定路易十六的弟弟普罗旺斯伯爵，而亚历山大对波旁王室和普罗旺斯伯爵都没有好感。他想立拿破仑的儿子罗马王，让玛丽·路易丝皇后摄政。塔列朗努力说服亚历山大，他说：法国人民渴望和平，而只有在“正统”旧王朝的统治下，和平才能得到应有的保障。只要同盟国宣布不再同拿破仑及其家族成员进行谈判，他本人可以保证元老院会表明法国需要波旁的意愿。亚历山大最后让步了。
法国国王路易十八
同一天，塔列朗以帝国副大选侯的身份召集元老院会议，废除原来宪法，任命以他为首的临时政府。第二天，元老院和立法院宣布拿破仑统治告终。4月6日，拿破仑被迫在枫丹白露签署退位文告，随后被流放到地中海厄尔巴岛。也是在4月6日这一天，元老院在塔列朗的主持下，通过了新宪法，决定召回波旁王室和路易十八。
同盟国与法国开始谈判，代表法国的主要谈判者还是塔列朗。这一次，他又争取到了一个重要的预备条约，承认1792年的法国国界，这是4月1日宣言的必然结果，因为宣言允诺尊重法国“在历代合法国王统治下那样的领土完整”。
对于波旁复辟的策划者塔列朗，波旁们同拿破仑一样也是既憎恶又离不开。他们让他保留拿破仑给予他的所有官衔，并继续拥有意大利领地本尼凡托。他收到国王及其近亲属送来的很多礼物。他还保留了从国库偷走的价值几百万法郎的黄金。1814年5月13日，路易十八又做了督政府和拿破仑做过的事：任命塔列朗为外交大臣。
塔列朗本来希望在波旁复辟这种旧的“正统王朝”形式下，尽可能保留一些法国革命和帝国时期资产阶级所获得的成果，以期用新旧结合的办法来巩固法国资产阶级革命的牲利，但一开始他就失望了。连他要求采用人民喜爱的三色旗和三色徽，波旁们都不肯，偏偏用他们的白旗白徽。塔列朗鄙夷地说：“波旁们什么也没有学会，但什么也没有忘记。”路易十八批准了一部宪法，总算是建立了一个与过去的君主专制政体不同的政权，在王位上坐了下来。下一步，塔列朗所关心的便是列强将如何对待法国了。
作为外交大臣，塔列朗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与同盟国谈判缔结和约。1812年5月30日，巴黎和约正式签订。法兰西被完整地保存下来，并得到国际上正式承认。被欧洲联合力量打败的法国，居然能保全它的领土完整，甚至不必付出赔款，这不能不被认为是一个奇迹。应陔说，塔列朗本人多年来对拿破仑的暗中出卖和公开作对，是他与同盟国讨价还价时的一个重要资本，因为他可以以同盟国“自己人”的身份，代表法国要求列强节制些，当然，也不能忽略更为重要的国际因素，列强让法国完整地保留下来，首先是为了在战后的欧洲建立对各大国都有利的均势。
正值盛年的塔列朗
就法国来说，巴黎和约固然使它逃过了毁灭厄运而保存了国家，但是头等强国地位还远没有恢复。它不能让列强拼命扩大地盘，而使自己降为次等国，它必须夺回这个国际地位。为了在维也纳会议上能同俄国沙皇亚历山大、奥国外交大臣梅特涅、英国外交大臣卡斯尔累这些第一流的外交家对阵并取得胜利，法国只能又派出塔列朗。
维也纳会议的主要目的是恢复和巩固欧洲大陆的封建统治，为了剥夺其他国家的发言权，开始，俄、英、奥和普鲁士四大国企图合伙把维也纳会议控制在它们手里。为此，这四国先在伦敦开会商量办法。这对于一心重新跻身于大国之列的法国十分不利。但六月伦敦会议首先把四大国相互间的重重矛盾暴露出来。塔列朗在巴黎一直注意研究伦敦会议的消息和文件，决定利用矛盾取得法国所要取得的东西。
接着，塔列朗开始在四大国中寻找盟友。由于英国在欧洲的传统政策是使欧陆各大国势均力敌彼此对立，以便它充当仲裁者角色从中渔利。同时，它又特别反对俄国过份扩张。所以，塔列朗决定先同英国接近。在维也纳会议前，英国外交大臣卡斯尔累到巴黎同塔列朗会谈，同意法国摧毁俄国吞并波兰的计划。英法这次会谈，成为后来维也纳会议上塔列朗取得成功的重要因素。
英国外交大臣卡斯尔累
塔列朗组成使团后，便着手挑选可以在维也纳主持自己沙龙的主妇。按照维也纳的习惯，许多大事都是在宴会、舞会上酝酿成功的。所以这位主妇必须出身高贵、能力出众、容貌美丽且能协助他顺利工作。按理说，此人应该是他的夫人。但塔列朗夫人既老又蠢显然不称职，于是塔列朗不顾舆论纷纷，选中自己的侄媳多罗赛·丁诺夫人。多萝赛时年30岁，一切条件都十分优越，而且正为丈夫的滥赌和无能而对自己的婚姻不满。她答应了伯公的要求。从此，塔列朗夫妇开始分居，而多萝赛成了塔列朗家的主妇，直到他逝世为止。
1814年9月23日，法国使团到达维也纳。塔列朗马上开始鼓动如簧之舌，在反法同盟各国之间进行挑拨离间，设法搞垮这个同盟。他看到失去拿破仑这个共同敌人的同盟者，从第一天起就互相撕咬起来，而且他们在错综复杂的矛盾中，又有一个共同感受到的威胁——涅瓦河上巨熊正企图代替刚刚被囚禁的塞纳河上的狮子称霸欧洲。所以他们都需要同法国拉关系，这是可供利用的绝佳机会。
塔列朗的第一个目标是设法挤进四大国会议，首先，他向四国宣布：同盟国与法国既已签订和约，维也纳会议文件就不应再出现“同盟国”的字样，10月1日大会开幕前各国所做的一切，对法国来说都不存在。这个声明打乱了四大国的计划，伦敦会议决定无法拿出来。其次，塔列朗又提出在维也纳会议上起了决定作用的所谓“正统主义原则”。塔列朗利用这个极端封建和君主专制的原则来捍卫资产阶级的法国。这个原则他在上半年已经用过，使没有武力保卫自己领土完整的法国免于被瓜分，现在它又可以用来遏止普鲁士和俄国的扩张野心。塔列朗把这条原则首先同卡斯尔累、梅特涅商量过，得到他们的同意后，继而被其他各国所接受。战胜国首先根据这个原则来安排各国疆界，如在各大国的要求仍得不到满足时，便分割拿破仑统治过的小邦或小盟国作为“补偿”。塔列朗在维也纳会议上最重要而艰巨的任务是为波兰和萨克森问题同俄皇亚历山大进行的斗争。他为此费尽心机，全力以赴。法、奥都认为，萨克森王国是它们在东方和北方的一个缓冲国，它的存在是很重要。所以塔列朗首先鼓动奥国出来反对侵犯萨克森，并扬言法国有20万军队，有时还说有40万，暗示自己对抗俄、普的野心还有实力作后盾。 为了把波兰从沙皇手里夺下来，10月3日和23日，塔列朗同亚历山大两次交锋，展开激烈的舌战。但是亚历山大寸步不让，狂言“我有20万人在波兰，让他们试试把我赶走吧！”24日，梅特涅又同亚历山大大吵一场也没有结果。11月14日普鲁士干脆入侵萨克森，企图造成既成事实。一时间，各国关系十分紧张，社会上纷纷传言战争即将爆发。
俄、普两国的贪婪，为塔列朗提供了破坏旧的反法同盟、建立新的反俄普同盟的时机。
12月25日，塔列朗试探着向卡斯尔累建议成立英奥法同盟，当时卡斯尔累还犹豫不决，然而没过几天，局势进一步的紧张。在12月30日的会上，俄国大使声称不按俄国方案办事绝不答应。卡斯尔累当场提出抗议，次日，他余怒未息地前来拜访塔列朗。这时，塔列朗又提出建立英法奥同盟，卡斯尔累立即表示同意，并提出由他起草条约草案。草案被塔列朗和梅特涅接受。1815年1月3日晚，三国代表签署了这个秘密防御同盟条约，万一俄军进攻西欧，要订立联合军事计划。条约签名的顺序是：塔列朗，梅特涅，卡斯尔累。
奥地利外交大臣梅特涅
于是，从这天以后，凡召开四国会议，梅特涅和卡斯尔累坚持请塔列朗参加会议。1月11日塔列朗终于挤进四国会议，被正式邀去参加四国讨论每个问题的会议。从此以后，四国会议变成了五国会议。而在五国会议上，凡是表决总是3票对2票，问题解决变得容易多了。
经过历时几个月的紧张博弈，塔列朗获得累累成果：法国重新成为欧洲强国之一，各大国保证遵守巴黎和约，法国保住1792年领土的完整；英，俄、奥、普四国反法同盟瓦解，而有利于法国的法、英，奥反俄普同盟秘密成立；塔列朗挤进四国会议，使决定国际问题的会议不能不听到法国的声音；法国东北部仍保留一个较强的缓冲国萨克森，使法国的世仇普鲁士未能因鲸吞整个萨克森而变得更强大。当然，这些成果不能全部记在塔列朗个人的名下。但是，通过施展外交手段，充分利用各大国间的矛盾，改善法国的处境，塔列朗所起的作用显而易见。
和会上纵横椑阖的塔列朗
然而，塔列朗丝毫未改变他的贪婪敛财本性。他一边在维也纳会议上一本正经地说：“我不能搞什么交易！”一边又在会下同一些王公大肆进行金钱交易：他遵照法国既定外交政策答应为萨克森国王争取领土，却又从萨克森国王手里拿走500万金法郎；他让波旁王族在那不勒斯复辟的同时，又从旧那不勒斯王费迪南四世那里得到200万法郎。他聚敛财富的欲望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正当欧洲各国为分赃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拿破仑于1815年3月7日逃离厄尔巴岛，重返法国的消息传到维也纳。同盟各国害怕塔列朗再次倒向拿破仑，纷纷给他贿送黄金企图笼络住他贪婪的心。塔列朗心中暗自好笑，拿破仑东山再起根本不可能长久。
3月13日，在维也纳的八国代表发表联合宣言正式宣布拿破仑为”世界和平的扰乱者”和“人类之敌”，“不再受到法律保护”。这个宣言等于宣布人人有权对拿破仑得而诛之，在宣言上第一个签名的就是塔列朗。每次看到拿破仑落井，塔列朗都要用力丢上一块石头，他没有忘记拿破仑在众人面前的那次劈头盖脸的臭骂。
然而拿破仑对塔列朗此举却毫不介意。他派人找塔列朗，要塔列朗再为他服务。拿破仑这么做不仅是因为塔列朗一向善变，尤其是因为他在杜伊勒里王宫发现了路易十八匆忙逃走时未及带走的1815年1月3日法、奥、英三国签署的秘密条约副本。他派人把这份文件送给沙皇亚历山大，想用它来离间俄国同英、奥的关系，并使塔列朗处于困境。亚历山大突然看到这个反俄秘密条约当然十分恼火。但他对拿破仑不共戴天的仇恨压倒了一切，他当着梅特涅的面把文件付之一炬，表示不予计较，继续同各国代表商量如何联合打败拿破仑。这一次拿破仑虽未得逞，但亚历山大从此以后对塔列朗却更加憎恶了。
1815年6月18日，第七次反法同盟军在比利时滑铁卢战役大败拿破仑，他的“百日王朝”告终。路易十八重新坐上法国王位，并召回塔列朗任命他为总理大臣。
新内阁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与同盟国签订新和约，塔列朗又被派去参加谈判。在这次谈判中，普鲁士人大叫必须永远削弱法国，要求割去法国的阿尔萨斯和洛林两省。但是俄、英政策不变，仍然支持法国领土不可侵犯的原则。1815年9月26日制订的和约草案，从法国夺去了一点土地；要法国支付赔款7亿法郎，外加对私人赔偿2.4亿法郎；同盟军15万人占领法国东北部海陆要塞3至5年；法国归还从别国掠夺来的艺术品。第二个巴黎和约相比第一个巴黎和约苛刻得多，但“正统主义”原则仍然使法国保留了1790年为国界；与法国接壤的普鲁士仍然未能构成对法国的巨大威胁。尽管如此，塔列朗还是不愿意接受这条约。11月20日，代表法国在第二个巴黎和约上签字的是路易十八。
拿破仓的威胁消除了，法国处于15万外国军队的占领下，它已经不再可怕了，谈判能手塔列朗也就没了用处。亚历山大和波旁们都想把他收拾掉。塔列朗并非革命家，但却称得上是一个杰出的政治家。他冷静理智，有着清醒的政治头脑。他在感情上虽不喜欢革命，但革命到来到时却能明识大体顺应潮流，而且善于巩固革命成果。就是在波旁二次复辞之后，他也希望尽可能多地保留一些革命时期和拿破仑时期的东西。这就使得波旁复辟王朝更加讨厌他。在1815年7月塔列朗组成的内阁中，拿破仑的旧部很多，保王分子对此很不满意。他们本来就想把革命时期和拿破仑时期的新东西全部消灭，把已经走上资产阶级工商业发展道路的法国重新拉回到封建贵族专制的轨道上去。特别是在“百日王朝”期间，没有一个人主动起来捍卫复辟的波旁王朝，这就使他们迁怒于那些与革命和拿破仑有过牵连的人，他们拟好了杀人名单。塔列朗极力反对这种血腥清洗，认为波旁们是在毁灭自己。但是在全国特别是在南方，已经开始可怕的屠杀。9月24日，塔列朗晋见路易十八，要求改变政策，并以辞职相要挟。不料路易十八顺水推舟：“好：我将任命新的内阁。”就这样，塔列朗出乎意外地下台。总理大臣一职，很快就由亚历山大推荐的黎塞留公爵所接任。
波旁们虽然甩掉了塔列朗，但深知他惯于玩弄阴谋诡计，所以也不敢过份得罪他。他下台后年俸还有10万法郎，还是贵族院的终身议员，并保留宫廷侍从长的称号。他开始撰写《回忆录》并嘱咐家人，回忆录必须在他死后30年才可以出版。
塔列朗仍想重返政治舞台。他不仅冷眼注视着波旁们自己挖自己的墙脚，而且积极行动企图把波旁们赶下台。他以伦敦为基地纠集一些人创办报纸，公开反对波旁的政策。1824年，路易十八死去，他的弟弟查理·阿图瓦伯爵即位，号称查理十世，他比路易十八更加反动。塔列朗开始同自由资产阶级的头面人物搞在一起，并成为他们中间的核心人物。他们经常在他的家里聚会。从1829年起，塔列朗又开始同与大资产阶级关系密切的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利浦接近。
法王查理十世
1820年8月，查理十世任命一贯主张全面复辟专制制度的波里尼雅克为总理大臣。他的上台意味着法国政局再一次急剧向右转。1830年7月25日，国王和波里尼雅克宣布解散下议院，恢复报刊检查制度，改变选举制度，只有贵族出身的人才有选举权。忍无可忍的巴黎人民于7月27日发动武装起义。7月29日杜伊勒里宫被攻占。还在起义爆发的第二天，政府军向城外撤退时，塔列朗就预料革命即将取得胜利。他立即写信给路易·菲力浦，劝后者乘机出来推翻波旁。路易·菲力浦信任塔列朗的政治远见，就赶到巴黎去同革命者站在一起。但是，查理十世于7月30日宣布退位，把王位传给了小孙子波尔多大公，任命路易—菲力浦为监护人。路易·菲力浦面临抉择：或者当“监护人”侍候“合法”国王直到他成年自己掌权；或者立即同波尔多大公决裂，把王冠抢到手，他的拥戴者都劝他做国王。路易·菲力浦举棋不定，便又派人去请教塔列朗，塔列朗让他接受王冠。 1830年8月9日，路易·菲力浦被大工商业和金融资产阶级拥立为国王，波旁王朝在法国的统治就此结束。
法国“七月革命”巩固了资产阶级对封建贵族反动势力的胜利，使欧洲各王朝又吃了一惊，其中最为震怒的是沙皇尼古拉一世，他坚持要以武装干涉来推翻“街垒国王”路易·菲力浦，恢复波旁王位。他密令华沙当局准备派兵，同时要普鲁士也出兵共同干涉法国。
法王路易-菲利浦
为了打破外交孤立的局面，路易·菲力浦派人去伦敦，要求英国承认他的政权。当时，英国由于国内阶级矛盾激化，决定改变对外政策，不愿干涉法国内政；而且路易·菲力浦曾经多年流亡英国，是个亲英派，在制订国内外政策时每每以英国为榜样，因此英国很快就承认了他，英国政府承认法国新政权不到6天，塔列朗就被路易·菲力浦任命为驻伦敦大使。因为他不仅是经验丰富、年高望重的欧洲知名人士，而且同英国首相威灵顿公爵还有私交。这一消息传到彼得堡，俄国感到英法关系已经巩固，于是只得承认路易·菲力浦政权。
1830年9月，离开政界15年的塔列朗洋洋得意地重返官场，24日，他和多萝赛到达伦敦。那一天，他的马车装饰着三色花条招摇过市，似乎在向英国人民表示：一个革命的法国代表来到了。果然，他获得了英国劳动群众的高声欢呼。到了晚上，他身穿华丽丝袍，佩带钻石饰物，仪表优雅，辞令华美地出入上流社会，又俨然是位高贵的绅士，使得英国贵族倍感亲切。作为大使，塔列朗根本不把法国外交大臣莫菜放在眼里。他直接同国王或国王的姐姐阿德拉奇达公主联系；或者让多萝赛同当时已有影响的路易-阿道夫·梯也尔通信。外交大臣发现外交政策不是在他的部里制订，而是在驻伦敦大使馆里制订，所以双方关系紧张。但塔列朗倚仗同路易·菲力浦的友谊有恃无恐。他的使命是建立并巩固英法友好关系，并在这个基础上联合奥地利，反对俄国和普鲁士。这正是他历来的主张，所以执行起来得心应手。在驻英国大使任上，塔列朗还成功处理了阿尔及利亚问题和比利时独立问题，使外交声誉再放异彩。
但是，塔列朗最无耻的行径还是贪财受贿，这位八十岁的欧洲豪富爱钱已经成癖。在这次处理荷兰、比利时的外交事务中，他接受荷兰国王1.5万英镑的“馈赠”。塔列朗驻英时，虽然英法关系友好，但他与英国的外交大臣巴麦尊关系很坏。因为塔列朗常常从巴麦斯顿那里探听到最新消息后，就立即派亲信去交易所为他谋利。
1832年4月，塔列朗同英，西、葡各国签订了一系列有关伊比利亚半岛的极其重要的协定，保证互相支持，反对互相攻击，从而防止了因西班牙王位之争可能引起奥、普等国参加的战争。以年近80的高龄来完成这些事并非易事，塔列朗甚至赢得政敌们的赞扬。1834年11月，久恋官场的塔列朗终于告老退休。四年后的5月17日，他在自己那座巨大华丽的瓦朗塞堡与世长辞。在多萝赛的坚持下，塔列朗死前同教会和解，他取得罗马教皇的宽恕，接受了神甫的临终祈祷。
18世纪末到19世纪前30年，是法国新兴资产阶级同腐朽没落封建势力生死较量的关键时期，在这个漫长的殊死搏斗过程中，资产阶级需要采用各种手段彻底战胜自己的对手，夺取并巩固政权。塔列朗同拿破仑一样应运而生并脱颖而出。 但从贵族阵营里分化出来的塔列朗，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资产阶级革命家。他虽然受过伏尔泰和卢梭思想的熏陶，但并非他们忠实的信徒；他热衷奢侈华丽的贵族生活，但他理智地预见到正在上升的资产阶必然取得胜利，而封建专制制度却如风中残烛一样将迅速熄灭。为了追求荣华富贵，他只能投靠唯一能给他可靠的官阶和金钱的资产阶级。
塔列朗离开自己出身的贵族阶级，在资产阶级与封建残余势力浴血苦战的几十年里，尽力为资产阶级服务。他帮助加强了资产阶级在教会中的地位，为厉届政府制订有利的外交政策贡献自己的才智。特别是在维也纳会议上，他为法国领土完整并恢复法国的强国地位进行了顽强有效的斗争。当然，他所取得的外交成就，主要取决于当时的国际条件，但他充分施展个人外交才能，深谋远虑灵活机智地利用各大国之间的矛盾和谈判对手的细微疏忽，来达到有利于法国的目的，这是难能可贵的。
纵观塔列朗的一生，最为人们所不齿的除了他嗜财如命外，就是他连续地背叛。在政治风云变幻莫测的几十年里，法国许多著名政治家都上了断头台或者被迫流亡国外，而塔列朗每次都能逢凶化吉，除了短期流亡和下台外，总能身居要位永保厚禄，最后以84岁高龄在自己华丽宫殿的病榻上寿终正寝，这种超人的政客手腕不能不使人感到惊讶而又愤愤不平。
塔列朗在复杂的政治环境中游刃有余的秘诀究竟何在？他的秘诀可以罗列一大筐，但有一点至关重要，他总是在其主子行将垮台之前暗中把笑脸转向未来的胜利者。他从路易十六转向共和国，从共和国转向督政府，又从执政府转向拿破仑大帝，再从拿破仑转向复辟的波旁，最后从波旁又转向路易·菲力浦，在这些弯曲的道路上他总能驾轻就熟。难怪有人说他终其一生“都在出卖那些收买了他的人”。
但塔列朗在自己的遗嘱中却说：回顾我的一生，我发现对任何一个党派，在它自暴自弃之前，我从未背弃过它。这虽然是他为自己的辩护之词，却并非完全没有道理。表面上看，他确实背叛了每一个他为之服务过的政权，但他并非无原则、随心所欲地朝秦暮楚。他的每次转向都同当时最大的历史事件有关；而且在实质上，他从未背叛过刚刚巩固胜利的资产阶级。就连他在1814年叛变到复辟的波旁王朝方面时，也还是千方百计地保留资产阶级取得的一些成果。如果再仔细梳理一下还可以发现，塔列朗的行动总是遵循两个原则，尽管他未必完全自觉：一是他毅然抛弃必然没落的贵族阶级，同正在上升的资产阶级站在一起。18世纪末，法国封建专制的垮台已不可避免，这时塔列朗背叛了路易十六，投入1789年的资产阶级革命营垒；1830年，出于同样的理由，塔列朗再次背叛波旁王朝，跑到资产阶级七月王朝方面去。二是他知道称霸世界的野心无法实现，只能产生灾难性后果，必须设法甚至不择手段制止。而拿破仑企图靠穷兵黩武来建立世界帝国，即使竭尽国力也没有成功的希望，只能使法国遭殃甚至毁灭。所以他在拿破仑帝国鼎盛时期就开始背叛拿破仑，以便促使拿破仑尽快垮台。同塔列朗卖力分不开的波旁王朝复辟是历史的一次倒退，但是这次倒退是不可避免的。没有这次波旁的复辟，失去拿破仑的法国政局就得不到稳定，资产阶级也就不可能有充分时间站稳脚跟去准备下一次的战斗。
当年漫画中塔列朗
问题很清楚，法国当时那么频繁地政权易手，恰恰是法国资产阶级取得胜利，巩固胜利的必经阶段。因此，塔列朗连续为六届政府服务，总的来说只不过是顺应了不可抗拒的历史潮流。问题在于，他在每一次抛弃前一个政权倒向后一个政权时，几乎总是使用暗中背叛的卑鄙手法，而不是采取光明正大、公开自己观点的方式。尤其是他为了打倒拿破仑，甚至不惜私通敌国接受金钱，出卖国家机密。而他对拿破仑的仇恨，并非纯粹为了顺应世界大势，其中不乏对拿破仑的仇恨和报复。这种卑劣的改治品质和手段将永远受到历史的谴责。